这次纪念抗战七十周年,谁来谁不来,是可以测试“人情”的亲疏冷暖的,我们是个好面子的民族。但我从一开始就不悲观,“我们的老朋友国”竖起指头数数,十来只是有的,但结果是49国,其中国家元首或政府首脑30位、政府代表19位,既多少感到意外,也感到高兴。这说明,尽管被妖魔化了这么多年,中国还是很“有面子”的。
有人说,这是接着了亚投行的阵势,经济意义大过了政治意义。还有的认为,尽管列强的头儿没来,好歹政府代表来了,说明他们很正式地对待了,显示了全世界都在对日本军国主义势力的抬头说不。有人提出异议,觉得列强的头儿不来,是不是不认可中国在东方战场的地位?林林总总。我们还是先来聚焦名单,主要聚焦已经表明了国家领导人会来的30个国家,做了张表附在后面,结合表谈点个人粗浅的认识。
◎和亚投行没啥关系
从列表看到,三十个国家,亚投行的成员国和非成员国正好一半对一半,说明和亚投行没什么关系。在同样遭到过日本的侵略和掠夺、理应出席的国家里头,入了亚投行的菲律宾和印尼,就没有来;而没有入亚投行的朝鲜、东帝汶和瓦努阿图,就来了。所以不是冲着亚投行来的,既然不是冲着亚投行来的,也就意味着,这次活动在国际政治上的意涵比经济意涵大。
◎对“日本因素”的超越
有人说:“在二战中的东方战场上,中国、韩国、朝鲜、马来西亚、新加坡、印度尼西亚、缅甸和菲律宾都是对抗日本的亚洲国家,出席此次阅兵式的亚洲国家有超过一半不属于东方战场,从这样的一种对比来看,中国相当尴尬。”这种说法,既是不了解历史,也是眼光短窄。
日本帝国主义的所谓“大东亚共荣圈”囊括了从朝鲜半岛直到东南亚地区的十几个国家,大都一顺水的作了傀儡。尤其东南亚国家的精英更是如此,哪来的“对抗日本”?日本为了显示和这些傀儡的“精诚合作”,1943年11月召集过一次“大东亚会议”,出席的有中、满、泰、菲、缅、印度的六名傀儡首脑,其中印度是以观察员身份出席的,因日本申明了,印度不包括在“大东亚共荣圈”之内。英属马来亚和荷属印尼也被日军占领了,他们哪去了呢?原来,在日本内阁制定的《大东亚政略指导大纲》中,马来亚和印尼已经被内定成了“帝国领”,就要被强行并入日本的领土。
照理到了战后,这些国家都会强烈地反日,然而出乎意料,这些东南亚国家战后几乎无一例外地当了“亲日派”,其中尤以亡国了的马来和印尼为甚,故这次马来和印尼的不来,当与此有关。泰国来了,因为他和中国一样,原本就是独立的国家,被日军一占,不得已而“合作”。缅甸在后期倒戈反日,加之有大事要和中国谈,就都理直气壮地来了。菲律宾本不算亲日派,“巴丹血战”八万美菲官兵向日本投降,面子上挂不住,加上近年来和中国关系紧张,落得向美日做个顺水人情,于是再三邀请也不肯来。
这些都说明了“日本因素”的存在,不可小觑。但和总数比起来,那些和抗日无关的确实来得多多了,恰恰说明了是次活动的棋盘更大,已经超出了单纯的纪念抗战的范畴。外交部说得对,不是针对日本,尤其不是针对日本人民。
◎二战,不义战
在附表的名单上,如果把“旧苏联圈”搁到一边,可以看出一大特点,就是所有的出席国都曾经是惨遭过帝国主义列强侵略、掠夺的殖民地,有的国家还被吞并了。这些国家,这次来自“轴心国圈”的和来自“同盟国圈”的,也是一半对一半。
在二战中,同盟国和轴心国都曾经发誓,要把亚非拉遭受对方奴役的广大人民、从水深火热之中解救出来。如今七十年过去了,一看附表的“HDI”一栏(人类发展指数,见附表的注)一栏,傻了;它反映出了第二个特点,就是列强依旧是列强,富得流油、说一不二;殖民地依旧是殖民地,贫穷落后、任人吆喝。整个强弱格局和没打二战之前几乎一模一样!只不过,殖民地过去丧失的,是领土和国家主权,而现在丧失的,是在全球化阴影下的经济主权。
◇ 轴心国圈,HDI平均排名第 79位,抛去韩国捷克波兰,排第103位
◇ 同盟国圈,HDI平均排名第123位,抛去古巴,排第131位
◇ 中立国圈,HDI平均排名第101位
◇ 旧苏联圈,HDI平均排名第101位
曾经的旧“轴心国圈”内的殖民地国家,2013年的HDI平均排到第79位,属于高等发展水平。这其中出息了的,东亚只有韩国,东欧有捷克和波兰,而后两国在战前的水平本来就高,刨去这三国就只能排第103位左右(中等发展水平的高端)。曾经的旧“同盟国圈”内的殖民地国家平均排123位(中等),刨去搞社会主义的古巴(第44位),就跌到第131位,相当于中等发展水平的低端,还不如旧“轴心国圈”内的呢。
仅仅从战后至今发展的结果来看,就完全可以说二战是一场不义战。列强为了争夺殖民地而大打出手,自身的损失惨重,同时给殖民地国家的人民带来了更为深重的灾难。殖民地国家虽然在战后赢得了民族独立,但并没有享受到“平等”和“共荣”,他们仍然遭受着新的压迫和掠夺,以至和发达国家的差距越拉越大。
亲日派认为,日本纵然有天大的罪恶,但还是有一桩“仁义之举”的,这就是“把东南亚人民从白种人的奴役下拯救了出来”。这种观点很有市场,也许正是因为日本战败了,这种观点才会有市场、才会迷惑了不少人。设想,如果二战最终是法西斯获胜,日本难道不会像吞并朝鲜那样吞并整个东南亚吗?战后,日本在美国的纵容和扶植下经济上重新崛起,迅速成为了亚洲的首富,他们和东南亚国家“平等”、“共荣”了没有?何况日本当年早就了内定了吞并马来亚和印尼,何况它侵占东南亚的动机本来就是抢夺那里的资源,它“仁”在哪里?“义”在何方?
从“不义战”的角度,列强国的来与不来重要吗?
◎后殖民时代的“去西方中心主义”
安东尼奥•内格里在他引起轰动的《帝国》一书中,认为冷战已经结束,帝国主义时代早就结束,而代之以“帝国”。“帝国”的表征是全球化,全球化下,冷战阵营不复存在,国家不再重要,国界不再重要,经济压迫远超政治压迫。而面对经济压迫,“大众”将成为反抗“帝国”的唯一力量。
“去西方中心主义”是后殖民时代的主题。朝鲜屡屡“玩火”,用冷战的眼光去看,真是大逆不道。其实,那不过是根植于我们内心的“东方主义”,由朝鲜用一种极端的方式表现出来了罢了,其所针对的,正是我们所反对的“西方中心主义”。朝鲜闹一下,很多中国人、韩国人、日本人其实是竖大拇指的,至少我认为朝鲜够男儿,是条汉子。
东亚长期以来不能统合的原因,乃因美国的存在。美国明里进行经济侵略,暗里进行政治渗透。“美国之音”那种意识形态的冷战僵尸,还在日复一日地使用朝鲜语、汉语、越语和马来语进行冷战喧嚣,雇佣一批○奸进行意识形态洗脑,天天说他们祖国的坏话,怎么能说冷战已经结束了呢?
冷战没有结束。面对跨国公司、超国家资本机构以及“帝国”雇佣的各种有影响的NGO的不断渗透,后殖民时代的弱国、小国不堪忍受、纷纷来朝,隐喻着建立在新的民族意识形态基础上的对立阵营正在兴起,国家单元的重要性日益突出,国界依然至为重要,冷战或许不可避免,并且,事实可能比我这里想象的还要夸张!这些构成了“去西方中性化”的有生力量,构成了崛起的中国在大国博弈中的道义基础。前面说这次阅兵的政治意义可能大过经济意义,就是这层意思。
弱小国家把主权看的高于一切。你敬他的主权一尺,他回报你一丈。这也是周恩来总理在万隆会议上倡导和平共处五项原则,受到了第三世界热烈欢迎的道理。中国如果能成为新的第三世界的领袖,恐怕还是要做过“仁义”的领袖,你不仁义,没人跟你;千万不能学美国搞霸权主义和经济榨取,恐怕还是要和第三世界国家一道走共同富裕的道路。
附表:三十国领导人的出席国名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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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 国 二战 独立 HDI 亚投行 备注
号 家 宗主国 年份 名次 等级 成员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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轴心国圈,HDI平均排名=第79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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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韩国 日本 1948年 15 甚高 ○ 被吞并
2 捷克 德国 1948年 28 甚高 ╳ 被占领
3 波兰 德国 1945年 35 甚高 ○ 被瓜分
4 白俄罗斯 德国 1944年 53 高 ○ 被占领
5 塞尔维亚 德国 1945年 77 高 ╳ 附属国
6 波黑 德国 1945年 86 高 ╳ 附属地
7 泰国 日本 800年前 89 高 ○ 1941年被占领
8 朝鲜 日本 1948年 103? 中? ╳ 被吞并
9 东帝汶 日本 1975年 128 中 ╳ 葡属→日占→葡属
10 埃塞俄比亚 意大利 1941年 173 低 ╳ 殖民地,支持同盟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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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盟国圈,HDI平均排名=第123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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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 古巴 美国 1959年 44 甚高 ╳ 殖民地
12 阿尔及利亚 法国 1962年 93 高 ╳ 殖民地
13 埃及 英国 1952年 110 中 ○ 殖民地
14 南非 英国 1961年 118 中 ○ 殖民地
15 越南 法国 1945年 121 中 ○ 殖民地,40年日本侵入
16 瓦努阿图 英、法 1980年 131 中 ╳ 殖民地,二战盟军基地
17 柬埔寨 法国 1953年 136 中 ○ 殖民地,40年日本侵入
18 老挝 法国 1945年 139 中 ○ 殖民地,41年日本侵入
19 巴基斯坦 英国 1947年 146 低 ○ 殖民地,印巴分治
20 缅甸 英国 1948年 150 低 ○ 殖民地,42年日占
21 苏丹 英国 1954年 166 低 ╳ 殖民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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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立国圈,HDI平均排名=第101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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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 阿根廷 西班牙 1816年 49 甚高 ╳ 殖民地,亲轴心国
23 委内瑞拉 西班牙 1811年 67 高 ╳ 殖民地,亲轴心国
24 刚果民主 比利时 1960年 186 低 ╳ 殖民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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旧苏联圈,HDI平均排名=第101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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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 俄罗斯 苏联 57 高 ○ 苏联主体
26 哈萨克 苏联 1991年 70 高 ╳ 加盟国
27 蒙古 中国 1946年 103 中 ○ 中国领土
28 乌兹别克 苏联 1991年 116 中 ○ 加盟国
29 吉尔吉斯 苏联 1991年 125 中 ╳ 加盟国
30 塔吉克 苏联 1991年 133 中 ○ 加盟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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合计30国。
注:HDI是联合国计划开发署制定的“人类发展指数”,它比GDP更能综合地反映出国家的人文发展水平。这里列出的是2013年的数字,其中“名次”是在187个参与排名的国家和地区里的名次,“等级”分四类:排名1~49的是甚高发展水平,排名50~102的是高等发展水平,排名103~144的是中等发展水平,排名145~187的是低等发展水平。
中国2013年的HDI是第91位,这比人均GDP的排名(第80位)落后,显示我们在人均寿命和教育上出了问题,同样的情形还有南非,由于种族歧视导致教育等不振,以至HDI落后于人均GDP近30个位次。相反的情形如捷克,人均GDP只排第42位,但HDI高居第28位。
铃兰台
2015年8月3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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