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友编者按】“狼牙山五壮士”的英雄事迹大家都听过。
但恐怕没人会料到，在70多年后，会有人因这一段历史闹上法庭。
12月21日，北京市海淀区法院对黄钟、洪振快诉郭松民名誉侵权案作出一审判决，驳回了原告黄、洪两人的全部诉讼请求。
黄钟和洪振快是《炎黄春秋》杂志前执行主编。2013年第11期的《炎黄春秋》杂志刊登了一篇题为《“狼牙山五壮士”的细节分歧》的文章，由黄钟编辑、洪振快写作。
文章从“在何处跳崖”“跳崖是怎么跳的”“敌我双方战斗伤亡”和“‘五壮士’是否拔了群众的萝卜”四个方面对“狼牙山五壮士”事迹的真实性进行了“研究和探讨”。
微博用户梅新育转发评论了该文章观点称“《炎黄春秋》的这些编辑和作者是些什么心肠啊？打仗的时候都不能拔个萝卜吃？说这样的作者和编辑属狗娘养的是不是太客气了？”
郭松民转发梅新育的微博时评论称，“反对历史虚无主义，不动这帮狗娘养的就是笑话！”
俩人因此言论被分别告上了法庭，郭松民被诉侵犯人格尊严和名誉权利。
今天，郭松民一案一审宣判，原告诉讼请求被驳回。也就是说，法庭认为，郭松民当时“狗娘养的”评论不构成侵权。
虽然官司了结了，但是本着举一反三、严肃活泼的态度，李大嘴仔细研究了这场官司的根源——《“狼牙山五壮士”的细节分歧》这篇文章，和各位客官一起思考：
什么样的杂志执行主编才配叫 “狗娘养的”？
文丨举一反三严肃活泼的守夜人李大嘴
“狼牙山五壮士”事迹可能有假？
“狼牙山五壮士”的英雄事迹大家都听过。我们常听到的经过是这样的：
1941年8月，侵华日军华北方面军调集7万余人的兵力，对晋察冀边区所属的北岳、平西根据地进行毁灭性“大扫荡”。9月25日，日伪军约3500余人围攻易县城西南的狼牙山地区，企图歼灭该地区的八路军和地方党政机关。晋察冀军区第1军分区某部第七连奉命掩护党政机关、部队和群众转移。完成任务撤离时，留下第六班马宝玉等5名战士担负后卫阻击，掩护全连转移。他们坚定沉着，利用有利地形，奋勇还击，打退日伪军多次进攻，毙伤90余人。次日，为了不让日伪军发现连队转移方向，他们边打边撤，将日伪军引向狼牙山棋盘陀峰顶绝路。日伪军误认咬住了八路军主力，遂发起猛攻。5位战士临危不惧，英勇阻击，子弹打光后，用石块还击，一直坚持战斗到日落。面对步步逼近的日伪军，他们宁死不屈，毁掉枪支，义无反顾，纵身跳下数十丈深的悬崖。马宝玉、胡德林、胡福才壮烈殉国;葛振林、宋学义被山腰树枝挂住，幸免于难。
《“狼牙山五壮士”的细节分歧》这篇文章也是以上面这段经过开篇的。
文章称，这段经过是“新华社北京2005年6月16日电、次日《人民日报》刊登”的，是“官方版本”，但是这个版本一直受到“质疑”。
另外，“狼牙山五壮士”事迹的相关当事人、知情者、目击者等人员在叙述“狼牙山五壮士”的细节时，在不同时间、不同场合下的陈述存在诸多互相矛盾之处。
有人质疑，而且陈述存在矛盾，由这两点，文章得出结论，“对于‘狼牙山五壮士’的真相，还有待历史学家的深入研究和探讨”。
“狼牙山五壮士”的细节分歧
随后，《“狼牙山五壮士”的细节分歧》这篇文章就从“在何处跳崖”“跳崖是怎么跳的”“敌我双方战斗伤亡”“‘五壮士’是否拔了群众的萝卜”四个方面“探讨和研究”了“狼牙山五壮士”事迹的真实性。
李大嘴认真研究了这四个方面，发现《“狼牙山五壮士”的细节分歧》这篇文章还是狠下了一番功夫去考证和研究的。
一、“在何处跳崖”
《“狼牙山五壮士”的细节分歧》文章称，根据1942年11月5日，中共中央北方分局、中共晋察冀中央局的机关报《晋察冀日报》刊登的通讯《棋盘陀上的五个“神兵”》等，“狼牙山五壮士”跳崖的地点是狼牙山顶峰“棋盘陀”。
但是！但是！但是！
《“狼牙山五壮士”的细节分歧》又称，在1957年、1985年、1995年等发表刊登的多篇文章中，对于“狼牙山五壮士”的跳崖地点有着不同的描述，有的说是在“棋盘陀”下面的一个小山包，有的说是在棋盘陀附近的一个叫“牛角壶”的山峰，有的说在“靠近棋盘陀顶峰的一个山头”。
文章称，关于跳崖地点，就是“五壮士”的幸存者还在世时，也没有完全一致的说法。
二、“跳崖是怎么跳的”
《“狼牙山五壮士”的细节分歧》称，“官方版本”没有点明“跳崖怎么跳”这一细节，只说“纵身跳下”。
但是！但是！但是！
《“狼牙山五壮士”的细节分歧》又称，1995年8月11日，《羊城晚报》一篇题为《壮歌重唱狼牙山》的文章中，写到“五壮士”跳崖细节时说：马宝玉、胡福才和胡德林三名烈士是“跳”下悬崖的，而葛振林和宋学义两位幸存者是顺着崖壁“溜”下去的。
也就是说，“狼牙山五壮士”可能并不是五人跳崖，而是三“跳”两“溜”的。
三、“敌我双方战斗伤亡”
《“狼牙山五壮士”的细节分歧》称，“官方版本”说的是五壮士毙伤日伪军90余人。
但是！但是！但是！
《“狼牙山五壮士”的细节分歧》又称，从《聂荣臻年谱》、日本军方总结、五壮士幸存者葛振林的口述等处可以得知，当时五壮士所在的七连六班有12人，还临时配备四个人的机枪组和几个民兵。他们毙伤日伪军90余人，在山地战中可以说“命中率相当高”。
也就是说，没有确凿的证据证明，“狼牙山五壮士”以5人之力毙伤日伪90余人。
四、“‘五壮士’是否拔了群众的萝卜”
《“狼牙山五壮士”的细节分歧》称，2005年，《福建党史月刊》刊发的一篇文章中记载，1969年，五壮士幸存者宋学义在太原化肥厂说，“狼牙山阻击日寇打得那样艰苦，两天一夜水米没沾牙，可我们从群众萝卜地过，将萝卜拔起按下，牢记革命纪律，不白拿群众一针一线，不白吃群众一粥一饭……”
但是！但是！但是！
《“狼牙山五壮士”的细节分歧》又称，五壮士幸存者葛振林1957年口述的说法是跳崖前，五壮士在战斗中拔了山地中散种的萝卜吃。跳崖后，他和宋学义被树枝挂住，幸免于难。爬上崖后，宋学义大口吐血，好不容易把血止住了，又吃了块萝卜压了压。
上世纪80年代，葛振林在一次座谈会上说，五壮士发现萝卜后，班长“允许每人拔一个萝卜吃，并对我们说‘等打完这一仗后去找萝卜主人赔偿。’”
《“狼牙山五壮士”的细节分歧》从以上四个方面，有理有据地、严谨细致地、旁征博引地、严肃活泼地“探讨和研究”了“狼牙山五壮士”的“真相”——“狼牙山五壮士”跳崖地点或许不在狼牙山顶峰而在旁边的小山包、两位幸存者可能是“溜”下崖去的、五壮士毙伤没准儿不到90名日伪、五壮士maybe吃了群众的萝卜。
拔了群众萝卜的“五壮士”还算不算“五壮士”？
为了证明这些“真相”，文章分别找出了五六十年后的新闻报道，当年记者的回忆文章，幸存者葛振林的口述录和2005年刊发的、记载1970年一位县委副书记和幸存者宋学义出差时、副书记讲述的、他和宋在1969年出差时、宋自述的一次谈话内容。
这个绕了至少3个弯的信源是文章中真实引用的，不信看截图：
被引用的这段文字是2005年刊发的，记述的是1970年的事，事情是郭玉栋副书记和宋学义出差时讲述的，讲述的内容是1969年郭书记听来的，听来的内容是宋学义自述当年“从群众萝卜地过，将萝卜拔起按下”。
这样的信源还真是让大嘴无话可说呢。
正如李大嘴前面所说，对于“狼牙山五壮士”事迹的四个方面“真相”，《“狼牙山五壮士”的细节分歧》这篇文章还是狠下了一番功夫去考证和研究的。对此，大嘴的个人感觉是——这并没有什么卵用。
大嘴斗胆假设，若真如文章所“探讨和研究”——“狼牙山五壮士”不是从狼牙山顶峰棋盘陀跳崖的，其中两人是从崖壁“溜”下去的而不是“跳”下去的，五壮士毙伤敌人不到90余人，五壮士吃了群众的萝卜没给钱……
那又怎样呢？
“狼牙山五壮士”就不是英雄的抗日先烈了吗?他们的大无畏牺牲精神和坚贞不屈的民族气节就要打折扣吗?
大嘴再斗胆假设类比，假如杨靖宇将军壮烈牺牲后，日军解剖他的尸体，他的胃里不是只有草根和棉絮，还有一小把粮食，那他就不算铁骨铮铮的民族英雄了吗?
更何况，文章对于这四方面的“探讨和研究”所使用的论据多是口述、回忆、转述之转述等不可靠信源，最终得出的也不过是些可能、或许、没准儿、maybe的怀疑，并没有什么证据证明哪怕其中一点怀疑。
什么样的杂志执行主编才配叫“狗娘养的”
有客官要问了，既然鸡蛋里挑骨头，通过一些史料的细微差别只论证了四点无关紧要、没有铁证的“怀疑”，文章的作者和编者何苦下如此大的力气去翻故纸堆、旁征博引地完成这篇雄文呢？
今天上午，黄钟、洪振快——这篇《“狼牙山五壮士”的细节分歧》的编辑和作者——诉郭松民名誉侵权案的一审判决书就很好地解答了这个问题：
抗日战争是中国共产党领导中国各族人民推翻帝国主义统治并取得新民主主义革命伟大胜利的重要组成部分，中国共产党在抗日战争中发挥了中流砥柱的作用。于此过程中产生的诸多英雄人物和英雄事迹，已经构成我国各族人民的共同历史记忆，他们的大无畏牺牲精神和坚贞不屈的民族气节，已经成为中华民族感情和精神世界的重要内容。
“狼牙山五壮士”即为其中的典型代表，他们的英雄事迹，体现了中华儿女奋勇抗敌的决心。在此问题上，我国社会公众的共识是一致的。《“狼牙山五壮士”的细节分歧》一文虽然在形式上是对我国抗日战争史中的具体英雄事迹细节的探究，但它实质上是对这起英雄事迹所代表的抗战史尤其是中国共产党领导下的抗日民族统一战线的历史地位和历史作用的再评价。
该文通过强调不同史料之间的差别甚至是细微差别，试图质疑甚至颠覆“狼牙山五壮士”的英雄形象。应该说，该文在一定范围和一定程度上伤害了社会公众的民族和历史情感。
大嘴窃以为，该案被告郭松民微博中的那句“反对历史虚无主义，不动这帮狗娘养的就是笑话！”还是颇有几分道理的。
郭松民因为“狗娘养的”四个字被告上法庭，最终原告诉讼请求被全部驳回。法院认为，郭松民的这一言论所代表的思想，符合我国社会的主流价值观，并未超出批评的必要限度；涉诉微博中确未提及两原告姓名，涉诉微博应并非针对两原告；郭松民的言论不构成侵权，但仍有不妥之处。郭松民应当坚持并善于使用文明语言，通过说理方式表达看法和意见。
但是，究竟什么样的杂志执行主编才配叫“狗娘养的”，相信大家心里都自有公论吧。
(转自： 爆三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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