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当我从大山深处、从村间泥泞走出
我踏入霓虹闪烁的城市
我仰望几乎入云的楼宇和
那些光鲜的人们
这一切，真令我羡慕
于是
我有了一个小小的梦想
2
我踏入了花园似的厂房
成了世界五百强企业的一员
这在我
是一件多么荣耀的事情
这在我
是一件多么不可思议的改变
似乎从此就可以活得
体面而有尊严
像街道上那些光鲜的人们
我看见那小小的梦想
正款步而来
正一点点褪去朦胧的雾霭
3
我庆幸
可以进入这三四百人的
人头挤挤的培训课堂
我甚至占到了一个板凳
我想这是一个预兆
我会比那些站着的人
更快地得到——
价值的体现
我的梦呵
触手可及
4
上班、加班、睡觉
上班、加班、睡觉
……
5
上班、加班、睡觉
上班、加班、睡觉
我变得只能机械地接插
日复一日、夜复一夜
无论醒着、无论梦着
我变得只能——
机械地接插
我发现
我已经不能停止、不能控制
我的思想、我的行为
我的意识里、我的生命里
除了接插，只有接插
只剩机械地接插！
只剩机械地接插！
当梦想一点点褪去雾霭
这梦想本身
变得支离破碎
那些光鲜的人们
那些高耸的楼宇
那些城市之光
变得模糊
变得遥远
变得光怪陆离
像在偷笑
像在暗笑
像在嘲笑
像在讽刺
更像在机械地接插
日复一日、夜复一夜地
机械地接插
所有的日夜、所有的接插
都变成冷酷的怪兽
它张牙舞爪
它伶牙俐齿
它满口谎言
它一边说着体面和尊严
一边却干着偷盗和抢掠
它一边说着公平和正义
一边却干着欺瞒和压榨
它身上的一切都是假的
甚至灵魂也是偷来的
它成了真理的嫖客
它已经武装到了牙齿
（简直铁齿铜牙)
纵使梦想
也必须留下两行清晰的齿痕
像那机械地接插
严丝合缝
像那机械的接插
一点没有破绽
6
当黄昏离去、当深夜降临
藉着星月微光
天台上露珠晶莹
我的梦想忽然变得光明
那么美
那么灿烂
我穿上高跟舞鞋
踏着满地梧桐
我喜欢风吹头发
喜欢午夜空气里的精灵
她们给了我飞翔的翅膀
我向下、向下
向越来越深的最深处
直线而下
于是
我抓住一个小小的梦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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