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导读] 在《共产党宣言》中,马克思将现实社会分为资产、无产两大阶级,并说“到目前为止的一切社会的历史都是阶级斗争的历史。” 随着金融化、信息化、全球化到来,经济“脱实向虚”,贫富分化不断扩大,阶级矛盾似乎有增无减。问题在于,在贫富关系与劳资关系不再整齐对应的情况下,某些“劳”肥“资”瘦的怪事难以识别。拿日益壮大的中产群体举例,伴随群体内部收入、财富、依存结构呈现多元化,他们到底算“打了折扣的资产阶级”,还是“变了模样的无产阶级”也难下论断。
今天的“阶级”到底长成了啥样?韩少功先生从与“阶级”相关、日益凸显的“财富”现状入手,对当下经济与资本的共谋关系,智能产品市场化以及形成排他性壁垒的身份政治、“租赁”消费进行揭露和批判,进而指出眼下“阶级”不是消失了,而是变化了。这种变化是如何展开的?又意味着什么?我们应该如何面对?这些问题,或许值得知识界进行深入探讨。
有一段时间,“阶级”一词让人心惊肉跳。那时贫富两端其实相距不远,常常只隔一辆自行车或一块手表,但睡个懒觉,发句牢骚,揩公家油水,穿奇装异服……倒可能惹下大事,被指为凶险的阶级敌情,得动员革命人民愤怒批斗。那种盯住思想的做法,在脑电波和眼神里查阶级、划敌我,随意性太大,属于“阶级斗争扩大化”的政治过敏和道德洁癖,显然只会搅乱社会。
那以后,就大多数国人的理解而言,“阶级”一词大体上重返经济学义涵,再次聚焦于物质。唯物主义者本来就是这风格。此前的1950年是这样:《政务院关于划分农村阶级成分的决定》规定,“占有土地,自己不劳动,或只有附带的劳动(指一年内劳动不满四个月——引者注),而靠剥削为生的,叫做地主。”如此等等。此后的1988年也差不多:《中华人民共和国私营企业暂行条例》规定,“私营企业是指企业资产属于私人所有,雇工八人以上的营利性经济组织。”如此等等。
这里的“土地”“资产”“雇工”等,是划分阶级的主要依据,都是物态的,有形有貌的,可以算出来的。“四个月”、“八人”等等,是有关法规中定义剥削的临界值。
亚当·斯密、李嘉图、梯叶里、基佐等西方前辈学者都说过这事,觉得这种量化与直观的方法容易听懂,容易上手。马克思更进一步,面对低版本工业化的欧洲,面对几如“乡镇企业”景观的作坊、包工头、大烟囱、蒸汽机、褴褛劳工、黑屋私刑,更是把阶级问题上升到唯此唯大的高度,一再强调财富的产生方式和占有关系构成了阶级最本质的特征,即社会科学第一大要务。在《共产党宣言》中,他把现实社会分为两大阶级,资产阶级(Bourgeois)和无产阶级(Proletarians),并说“到目前为止的一切社会的历史都是阶级斗争的历史。”
米兰的足球俱乐部者此后都没法绕过这一经典性、核心性论断——无论他们在各自处境中有多少理由需要绕过,需要遗忘和含糊:拿花式学术去取悦潮流,用四面讨好去竞选吸票,话都不宜说得太刺耳。仇富仇官的喧嚣民粹也让人心疑。但他们不得不承认,至少是私下承认,不管在什么时候,老马的影子就是挥之不去。哪怕只是碰上经济小地震,这一幽灵便及时复活,呼啸天下,王者归来,燃爆民众情绪的冲天大火。即便早已被與论机器踩过千百遍,踩出了大饥荒和劳改营的血腥味,事情怪就怪在,那个名字仍如民间的神秘咒语,一再在民众那里脱口而出,甚至在全球思想家评选活动中令人意外地名列榜首(如1999年9月英国广播公司发起的全球网上票选)。
这原因其实无它:贫富分化的压力有增无减。太多数据显示,自18世纪英国工业革命至今,三百年来全球范围内的贫富差距非但没有缩小,反而在扩大,至2015年全球1%人口所拥有的财富量已赫然超过其余所有人的财富总和,构成了“占领华尔街”、“欧洲黑夜站立”、全球恐怖主义袭击一系列事态的深刻背景。总书记在2017年二十国集团杭州峰会上也指出:“现在世界基尼系数已经达到0.7左右,超过了公认的0.6危险线,必须引起我们的高度关注。”
大概没有人公开质疑这些说法。问题是,随着工业化升级版的金融化、信息化、全球化到来,阶级图谱确实出现了很多异动,新的观察切面密集绽开,形如线路板和二维码,要看清要说清并非易事——这恐怕是有些人不得不暧昧的另一原因。某些人最初的困惑是,在德国特里尔这个马克思生活了十七年的故乡,“工人都开着小汽车,用着微波炉,过着舒适的小资生活。看不出是如何贫穷的。”(保罗˖萨缪尔森语)接下来,即便在新兴国家,一个工人也可能同时是房主、持股者、小业主(雇工七人以下的个体户),那么他们还算“无产阶级”?一个富豪倒可能并无股权,不过是受雇于人的教授、企业高管,或自己单干的艺人、发明家,那么他们还算“资产阶级”?……如果贫富关系与劳资关系不再整齐对应,不再精准重合,一把牌洗下来,某些“劳”肥“资”瘦的怪事该如何识别?
“管理”算不算劳动,或是一种更高级的劳动?“资本”算不算劳动,至少一部分资本在特定条件下或是一种沉淀和凝固了的劳动?“中产阶级”又是怎么回事?——这个人口占比越来越大的群体,这个收入、财富、依存结构正在多元化的群体,是打了折扣的资产阶级,还是变了模样的无产阶级?抑或他们本是社会新物种,正悄然膨胀于传统的阶级分析框架之外,造成一种“橄榄形社会结构”,使很多旧时的概念、逻辑、描述不够用?
一方面是贫富分化加剧,一方面却是阶级边界日渐模糊。一方面是不说不行,一方面却是开口也难。这对左翼构成了奇诡的挑战。
阶级政治曾是左翼的主业。左翼不讲“穷人”“剥削”“弱势群体”,简直是无照驾驶和喊错爹娘,自己乱了方寸。退一步说,即便搁置激进的阶级斗争论,换上温和的阶级博弈论,把零和关系转化为双赢关系,但为了坚守经典的中下层立场,也得以阶级分析为前提,得从贫富这事说起吧。现在好,“阶级”本身暧昧了,成了一些失准、低效、过于含糊的说辞,事情就不大好办。东拉西扯、大而化之就可能成为左翼病。
有时他们把栏杆拍遍,一心兼济大众解放天下,但他们出门转上一圈,却可能不知道自己的群众基础和动员对象在哪里,不知道潜在的同志们在哪里。他们用收入线这把尺子一个个比,专找最穷的、最累的、最黑的、最愁的面孔,结果可能把同志圈划得很小,多是些鲁蛇(Loser)而已,祥林嫂或阿Q那种,怎么看也难成气候。他们或是用所有制、雇佣关系的另一把尺子量下去,结果可能把同志圈划得太大,似乎谁都可来以插一腿,都可以来搅和一把。女权与豪宅混搭,心经与时尚同框,腰缠万贯志得意满气焰逼人者不乏其中——同这些牛人推杯换盏,同这些既得利益者讲团结、讲立场、讲情怀,讲社会主义,自己一开始也狐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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