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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萨里与伊斯兰教思想体系的终结——致“文明对话”

薛遒 · 2019-05-13 · 来源:米兰体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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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萨里与伊斯兰教思想体系的终结

——致“文明对话”

不能不惊叹阿拉伯文化的喷发。

伊斯兰教思想体系于公元7世纪确立,比公元4世纪确立的西欧基督教思想体系晚了300年,比公元前100年确立的中国儒学思想体系晚了700年。

穆罕默德在公元7世纪为私有制正名,比公元前5世纪为私有制正名的柏拉图、释迦牟尼和孔子更晚了1000年。

然而,伊斯兰教思想体系、儒学思想体系和基督教思想体系在12-13世纪几乎同时发展到最高阶段;而集伊斯兰思想之大成的安萨里,较之中国的朱熹与西欧的托马斯,还要早上百年。安萨里甚至成为托马斯的思想先驱,成为“在整个中世纪时期高举文明火炬的人物。”(希提:《阿拉伯通史》)

为什么短短数百年,后起的伊斯兰教便大步跨越到历史前列,造就了自己的黄金时代?

——因为穆斯林的军事扩张及其带动的文化扩张唤醒了世界,更因为这种所向披靡的扩张,立足于宽容博大的改革开放。

对希腊文化与基督教、犹太教及其他宗教文明的吸收,对各民族的包容与学习,成就了穆斯林的扩张。

没有固步自封的闭锁,所以海纳百川。阿拉伯人大量吸收各先进文明的营养,民族迅速膨胀,文化迅速繁荣,伊斯兰教思想体系大步冲上巅峰,成为世界文化与经济的领导者。

阿拉伯人为什么成就百川归海?

是穆罕默德领导的革命,以伟大的人类精神给予新生的伊斯兰教以人权解放,民族解放和理性解放的激情,促成着伊斯兰教的改革开放。

解放安拉!

原始氏族制时期的安拉,是阿拉伯人最高的神,但这个最高神被成百上千大大小小的偶像神所牵累,不能冲破旧制度、完成民族统一的大业。是穆罕默德打碎了石像木偶,解放了安拉。

解放的安拉以挣脱羁绊的千钧之力,推动人类文明的辉煌爆发。

人类史上,多少回,游牧民族向农业文明发起势不可当的冲击,雅利安人、马其顿人、日尔曼人、蒙古人、女真人……那是原始的剽悍勇猛,更是公有制残余依旧具有的凝聚力。这种凝聚力轻而易举地冲击了内部四分五裂的私有制。

然而,游牧民族很快向农业文明低下高傲的头。被摧毁的私有制渗入征服者部落,在自我复辟中推动新王朝的勃兴。于是,原始公有制残余接受私有制浊流的洗礼,进行脱胎换骨的改造。

被基督教、犹太教和其他宗教文化激发能量的伊斯兰教,不能逃避这个轮回。阿拉伯社会在私欲的急剧扩张中异化,爆裂疯狂的凶猛,强烈要求补偿自身曾经被压抑的沉默。

四大哈里发之后,从倭马亚王朝到阿巴斯王朝,伊斯兰社会以新生私有制朝气蓬勃的生命活力迅速发展。尽管穆斯林上层社会在侵略与掠夺的财富堆上腐化,但广大民众被解放的公有观念却成为推动社会发展的动力。

人民伟力的爆发,造就了伊斯兰教的黄金时代。

阿巴斯王朝建立在人民起义的基础上,基于对人民力量和平等要求的深刻认识,统治者对人民做出让步。人民赢得尊重,为自己争得了权力,提高了生产积极性,推动了生产力的发展和文化的勃兴。

公元9世纪,阿巴斯王朝达到全盛。经济的持续繁荣,军事上对拜占庭的压倒性胜利,文化上以穆尔太齐赖派理性主义为旗帜的百家争鸣,推动着阿拉伯社会的私有制奔向辉煌之顶。

——曾经,穆罕默德为适应私有制取代公有制以及民族统一的需要,确立了伊斯兰教思想体系。

——如今,安萨里为适应私有制发展到最高阶段以及阿拉伯民族大一统的需要,将伊斯兰教思想体系发展到最高阶段。

安萨里时代,与西欧托马斯时代、中国朱熹时代极为相似,都是私有制发展到顶峰和步入下降的开始。

上层建筑落后于经济基础。封建社会在相继获取军事、经济和政治的无限风光之后,才会创造意识形态的高峰;而统一和完整的意识形态,又是封建统治集团维护自身政权的急迫需要。

革命造就繁荣,繁荣滋生腐败;腐败与繁荣并存。腐败扼杀革命,最后葬送繁荣。这规律,竟成了颠扑不破的真理!

10世纪中叶后,阿巴斯王朝分裂。帝国步入衰亡。

生产力的发展和经济的繁荣,为统治者的穷奢极欲提供了物质条件;他们的竭泽而渔,却反过来加速人民的贫困,破坏生产力。穆斯林的“圣战”,成了统治阶级争权夺利的工具,人民之“圣”,让位于剥削阶级为自身利益驱赶人民的“战”。

“圣战”不再“圣”。

新生的私有制步入腐朽,复辟成为必然。

穆斯林新贵族的产生,重演了伊斯兰教之前麦加贵族侵占公产、徇私舞弊的丑剧,贫富差别迅速扩大,表现为宗教派别之争的阶级斗争大规模爆发。伊斯兰教的对外扩张转变为内部的互相残杀。

自我的无限扩张,必然导致众多自我的碰撞。这种“碰撞”形成合力冲击旧世界则所向无敌;而无限扩张的自我沉溺于相互碰撞时,便成了一盘散沙。

穆斯林的扩张随着财富与权利的膨胀而背离安拉的公义,整个伊斯兰教成了私有制和私有观念的附庸。当人们为满足私欲而借助安拉时,安拉就成了“没有偶像的偶像”,降低到曾经的部落偶像的可悲地位。

被捧得高高在上的安拉,却被阉割了革命精神,用形式的教律束缚了手脚,成了剥削者为所欲为的工具。这时的安拉,不再前进,不再发展,不再根据历史的进步发布“最高指示”,于是,伊斯兰教的生命也就趋于停顿。

这种停顿,畸变为生命的虚假泛滥。伊斯兰世界分裂为众多的教派,每派都声称自己代表安拉。于是,每派也就不能代表安拉。

安拉的精神被抹杀了,《古兰经》的真谛淡忘了。

伊斯兰教,被自我否定的阴影笼罩。

信仰危机!

安萨里痛心伊斯兰精神被腐败与贪婪浸透的堕落。他立志重树信仰,重建伊斯兰教。

在安萨里之前,穆尔太齐赖派拓展着伊斯兰教思想体系的理性思维,苏菲派开掘着伊斯兰教思想体系的信仰深度;4大教法学派和“6大圣训集”已经形成。伊斯兰文化思想的发展为安萨里创造了条件。

苏菲派逆反于贫富悬殊带来的私欲恶性膨胀,以极端的苦行反抗私有制。“他们抛弃富裕,选择贫困;喜欢困乏,躲避丰沃;去其腹满,取其饥饿;与其占多,毋宁居少;不企望高官显职,只求对众人众物深怀慈悲之心。”(沙拉吉:《神秘主义诸家学说集成》)

穆尔太齐赖派的理性追求与苏菲派的灵魂追求,本来沿着穆罕默德指引的方向纵深开拓;但其锋芒所向,却从两方面夹击伊斯兰教思想体系,使其陷入分崩离析的窘境。

理性的张扬推动穆尔太齐赖派摒弃伊斯兰教教义学,否定天启,断言“《古兰经》为受造之物”,事实上发起向安拉的挑战;而为灵魂的纯洁导致苏菲派否定“所有穆斯林都是安拉仆人”的定论,将人对安拉的敬畏,升华为安拉与人在“爱”中的平等,于是形成对《古兰经》的冲击。

无须否认,穆罕默德一开始就规定了伊斯兰教思想体系的封闭:

“安拉为世人开放恩裕,

没有人能对他阻拦封闭。

他所阻拦封闭的,

此后,没有人能把他开辟。”(《古兰经·首创者》)

“安拉已为你们选定了宗教,

你们一直到死都必须作为顺服的教徒。”(《古兰经·黄牛》)

安拉的独一性确保阿拉伯民族的统一,伊斯兰教封闭的体系却反过来束缚人性解放、民族解放和理性解放,制约了阿拉伯民族的开拓进取。

但是,《古兰经》并不仅仅是封闭的体系,她内涵的革命激情从来就没有停止过对体系自身的冲击。

穆尔太齐赖派和苏菲派是《古兰经》的直接产物。

穆罕默德自命“安拉的使者”,同时真诚地推崇耶稣的“安拉之灵气”:

“我曾赐予玛尔嫣之子尔萨各种征迹,

以‘圣洁的灵魂’辅助他。”(《古兰经·黄牛》)

圣灵——安拉之灵!使者——安拉使命执行者。相辅相成,精神之高远与精神之实用,成为安拉之道的对立统一。

耶稣以超越上帝的宣言升华人性,穆罕默德以向安拉俯首奠基人性的解放;

耶稣闪耀出否定私有制的鲜明亮色,穆罕默德致力于放飞私有制的公有内涵;

耶稣为信仰捐躯,把理性思考留给门徒;穆罕默德为信仰思考,开辟伊斯兰教理性之路。

耶稣用血肉之躯证明“爱”的本质,穆罕默德以“封印”锁定伊斯兰教的终极真理;

耶稣有“灵”的奇迹,穆罕默德有“实”的建树。一个“灵”,一个“实”,一个得天地之气,一个求水火之效。水者,解沙漠之饥渴;火者,警末世之威慑。

灵、实互动。

灵中有实,所以有保罗—奥古斯丁对基督教思想体系的建立;实中有灵,所以有苏菲—安萨里对安拉之道的精神升华。

安萨里如何升华安拉之道?

回归穆罕默德。

安萨里正视:穆尔太齐赖派的理性张力挤占了信仰的领域,苏菲派的信仰执着则排斥了理性的清醒;二者以超越社会发展程度的极端,撕裂了社会。

安萨里对理性与信仰进行了中庸的调和。他继承艾什尔里以理性证明信仰的思辨教义学,对穆尔太齐赖派的研究成果给予充分肯定;他潜心于从肯迪、法拉比到伊本·西那一直发展起来的伊斯兰哲学,让蓬勃的理性丰富体系的内涵;同时,他推崇苏菲派的虔诚与自我改造,重张全体穆斯林对安拉的信仰。

安萨里将苏菲主义、穆尔太齐赖派和伊斯兰教哲学相统一,创建了伊斯兰教恢宏博大的思想体系,被广大穆斯林推崇为仅次于穆罕默德的“亚圣”。

任何完整的思想体系,都是理性与信仰的统一。安萨里为了这个统一,无情地剥夺已经“坐大”的理性阵地,为信仰夺取制高点。他坚定不移地维护伊斯兰教的权威,坚持安拉的绝对性,主张无条件的“认主独一”。

这与基督教教父奥古斯丁的“因信称义”大旨相同,在宗教领域里拒绝理性。安萨里说:“无论任何人做任何事,即使那样做完全为了个人自身的利害,也不能从安拉的意志里独立。只是偶尔一次,哪怕一瞬间,从心中掠过幻影般的思想,也一定完全依赖安拉的睿智、力量、希望和意志。”(《圣学复苏》)

人类的自由意志被否定,人的苦乐、善恶,均是安拉安排,一切归于安拉的决定。

同基督教的“爱上帝”一样,伊斯兰教强调“爱安拉”。然而,在安萨里之前,所谓“爱安拉”,只是顺从安拉,遵守安拉的圣法、命令,完全是被动屈从。安萨里之后,服从成了爱的结果。只有真诚的爱,才有服从的行为。爱被提升为主导地位。

从穆罕默德到安萨里,伊斯兰教短短的兴教历程,高度浓缩了从《圣经·旧约》耶和华到《圣经·新约》耶稣的变革之路。安拉从一个父权制的惩恶扬善的君主升华为“爱”的光明。

安萨里热烈地鼓吹“真爱”,即无私的爱。通过爱安拉去爱一切人和物;或者说,把对一切人和物的爱,把对真、善、美的爱心,作为向安拉之爱去体验。这里,安拉=人类,安拉成为人类的象征;“爱安拉”,是爱人类的的抽象。

安萨里排斥一切为权力、为私欲、为教义的争斗,坚持对安拉本质的回归。他重申《古兰经》的真谛:只有不一心追求金钱与地位,而是倾心爱安拉,才能延展地爱安拉创造的一切,即一切人和物。这样,以“爱安拉”为核心,伊斯兰教明确了包容宇宙的爱的博大。

“认己明时认主明。”安萨里继承穆罕默德的这一圣训,将苏格拉底的“认识你自己”与伊斯兰教信仰相结合,强调认识安拉及一切知识的关键,就是认识自我。

认识自我的积极意义在于追求内心的信仰。安萨里反对宗教形式化,他强调:伊斯兰思想先驱把主要精力放在内心,致力于自我修养而非外表。礼拜是为了一心向主,公平只是买卖的最低要求;而关顾弱者,奉献爱心,提升自我才是目的。

相反,如果用外在信仰掩盖内心的腐败与贪婪,只能毁灭真正的信仰。宗教社会化并不能真正净化人的心灵,反而成为锁闭心灵的桎梏。

安萨里努力唤醒人们心灵的宗教精神,复苏生命之“爱”。他融合、超越各派学说,将“爱安拉”提到至高无上的地位,并将这一原则贯彻到哲学、教义学、伦理学、心理学、教育学等学科中。

归根结底,安拉是“爱”的象征。解放安拉,就是解放“爱”。人权解放、民族解放和理性解放,是向“爱”的过渡,更是为“爱”的信仰。

安萨里以《圣学复苏》为“爱”立说。他依经据典,运用理性,纵横驰骋;同时把握理性的限度,绝不允许理性颠覆宗教,颠覆“爱”。他把真主的启示比作“光”,人的理性比作“眼睛”。人的理性只能借助真主的启示才能发挥作用。这样,理性的野马被套上了辔头,理性以如此方式,像千千万万穆斯林一样,成了“安拉驯顺的奴仆”。

这时的安拉,被理性充实与丰富,也被“爱”的圣洁灵魂升华,已经在深度和广度上大大拓展了。

伊斯兰教思想体系发展到最高阶段。

然而,物极必反。安萨里同时宣告了伊斯兰教思想体系的终结。

伊斯兰教思想体系是私有制的产物,是公有观念在私有制的变通。随着私有制发展到最高阶段,便相应产生对私有制本质说明的要求。安萨里以“爱”的抽象,宣布安拉之道——公有观念为社会的普遍原则,实际上就是对私有制的否定,也同时成为对体系自身的否定。

安萨里集正统派伊斯兰教神学—哲学体系之大成,认同理性对安拉的冲击,又把这个冲击置于神学体系的封闭中。冲击与封闭,肯定与否定,二律背反的内在矛盾,成为不可治愈的致命伤,从内部撕裂体系,终结着伊斯兰教思想体系的历史使命。

安萨里启发了托马斯,安萨里与托马斯并立于中世纪人类思想的高峰。

安萨里与托马斯成就了信仰与理性的中庸。但是,阿拉伯社会因安萨里而封闭,基督教社会因托马斯而开放。

为什么阿拉伯没有文艺复兴?

安萨里之后的伊斯兰思想家伊本·鲁士德发展理性主义,从真主之外找世界的原因,以“拉丁的阿维罗伊”之名启发了西欧的文艺复兴。

然而,这个具有创新思维的伊斯兰思想家,却没有得到伊斯兰世界的认同。

托马斯削弱信仰的领地,给理性以蓬勃发展的土壤,为文艺复兴开路;安萨里剥夺理性阵营,为安拉夺回被蚕食的地盘,支撑苏菲神秘主义的自省。

同是理性与信仰的统一,一个是信仰对理性的收编,一个是理性对信仰的冲击。冲击导致了理性的扩张,收编助长了信仰的固化。

理性的扩张借助信仰激发出基督教世界的蓬勃生机,信仰的固化就不能借助理性促成伊斯兰教的新生之旅?

什么才是伊斯兰教的新生?

回归穆罕默德,回归《古兰经》!

穆罕默德归真不久,哈瓦利吉派便以极端的方式提出这个口号。1300年来,回归之声不绝。13世纪的泰米叶、18世纪的瓦哈布,19世纪的阿布笃,20世纪的阿卡德……,一代代思想先驱,从不同角度呼吁纯洁宗教,恢复信仰,向穆罕默德回归。

如何回归?

终结体系!放飞精神!

安萨里之后,阿巴斯王朝在争权夺利中分裂。随着私有制步入下坡路,继之而起的奥斯曼帝国把统治阶级的私欲发展到极端。帝国数百年的专制集权,抹杀了《古兰经》的真髓;作为人类精神象征的安拉,畸变为君主的代言人,成了封建制度维护自身权利的工具。

“安拉的奴仆”穆斯林们,实际上成了上层贵族“驯服的奴仆”。穆斯林曾经的生机,被封闭的思想体系窒息。

“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阿拉伯世界野性的呼啸,只余留一抹远古的炊烟。炊烟里,人们麻木地沉醉于向安拉礼拜与祷告的形式中,却折断了早期穆斯林对公有制和公有观念热烈向往的翅膀。

剥削与被剥削,压迫与被压迫,成为天经地义。阿拉伯社会从政治、经济、社会生活到意识形态,在停滞中衰亡,

一潭死水,只能孳生腐朽,曾经“横扫千军如卷席”的穆斯林之剑,雄风不再。在基督教世界的进攻下,节节败退,成为资本帝国蚕食的对象。

不能在安拉面前挺直腰杆,怎能不可悲地沦落为西方文明的奴仆!

然而,《古兰经》除了鼓吹“驯顺”,难道就没有“为安拉而战”的鼓舞?在伊斯兰教思想体系的封闭里,难道就没有革命生机的躁动?。

侵略者的文化激发伊斯兰教的强烈逆反,延缓着宗教改革的进程;而进步文化的输入,也同时深化着伊斯兰宗教改革的认识。

19世纪,伊斯兰宗教改革席卷阿拉伯世界。紧随其后的,是各国人民反对殖民压迫与封建压迫的民族民主运动,

巴布教派认为穆罕默德时代已经过去,提出以《默示录》取代《古兰经》,表现出对《古兰经》的超越,他们主张消除压迫,人人平等,废除私有制,实行财产公有,张扬终结伊斯兰教思想体系、放飞安拉精神的强烈愿望。

马赫迪运动甚至以“清除世界上一切荒诞和腐化现象”为己任,号召将争取贫富平等的基本方略推行到全世界。

无论是回归早期宗教,还是以新教义发展伊斯兰教,近代伊斯兰运动出现的两种倾向,其实都是对伊斯兰教思想体系的否定。

这种否定的本质是否定私有制,是对安萨里倡扬公有观念的继承与落实。

穆罕默德之为伟人,是因为他将公有制原理与阿拉伯革命具体实践相结合。他的“停经”,即安拉后降的启示废除以前的经文,表明穆罕默德注重启示对现实社会的指导,接受实践的检验修正自我,而不拘泥于经文的规定。

今天,如果抛弃公有制原理,脱离阿拉伯革命的具体实践,用伊斯兰教思想体系束缚自己,不肯根据社会发展予以必要的“停经”,那只能是对穆罕默德的背离。

当公有制被私有制蚕食得只剩一个外壳,而为私有制藏污纳垢时,穆罕默德打碎这个“外壳”,解放了私有制,明确了私有制不可曲解的公有内涵。

当安拉被他仆人的私欲蚕食得只剩下一个虚名,而为腐败与贪婪藏污纳垢时,就必须打碎伊斯兰教思想体系的外壳,解放安拉。

穆罕穆德对安拉的第一次解放,开辟了人权解放、民族解放和理性解放之路,安萨里在伊斯兰教思想体系之内,将这一解放运动推进到最高阶段。

随着私有制和伊斯兰教思想体系的自我否定,被体系束缚的人权解放、民族解放和理性解放也丧失了活力,整个阿拉伯世界的人权危机、民族危机和理性危机充分暴露。

20世纪下半叶,阿拉伯思想界展开理性危机问题大讨论,实际上是这三大危机集中为理性形式的表露,是建设阿拉伯新文化的迫切需要。

学者们将阿拉伯思想界的理性危机作了形象比喻:一位盲人在漆黑的夜里进入一间封闭的黑屋,去寻找一只黑猫,而猫不在那里。

猫在哪里——

拆毁封闭的黑屋,打碎伊斯兰教思想体系,让每一个穆斯林去亲身感受安拉太阳光芒的温暖,去亲身感受“爱”,在“爱”中建设阿拉伯新文化。

埃及开罗大学哈桑·哈乃菲教授感触颇深:人们被围在古代遗产与神圣的宗教藩篱之中,严重地影响了思维创造。或固守僵死的教条,用宗教经文附会和解释最新科学理论;或盲目引进西方文化,不顾本民族的特点和现实状况。

这些,将一个急迫的问题摆在阿拉伯人民的面前:沿着穆罕默德开辟的道路,将人权解放、民族解放和理性解放进行到底,彻底解放安拉。

这一次安拉的解放,不仅仅是伊斯兰教和阿拉伯人的解放,而是整个人类的解放。

阿拉伯人能够接过穆罕默德的旗帜,成为人类解放的使者吗?

自主、公义而强大的民族国家平台,是人类解放和世界统一的前提。

没有阿拉伯民族的统一,就没有到全世界的统一;同样,全球一体化需要统一的阿拉伯民族,也需要伟大的伊斯兰精神。

世界伊斯兰大会、伊斯兰世界联盟、伊斯兰会议组织……,阿拉伯人为民族统一作着努力,

世界统一,大势所趋。欧洲众多的民族开始走一体化之路,为什么阿拉伯民族却不能结束内部的四分五裂?

阿拉伯人民不能解放自己,如何解放全人类?

阿拉伯人民要解放自己,首先要解放安拉。

如何解放安拉?

利比亚总统卡扎菲曾自豪地宣布:推翻君主专制的利比亚革命,是“奴婢时代结束的先声”。(《在的黎波里女子军事学院学员毕业典礼上的讲演》)

伊朗宗教领袖霍梅尼曾鼓动伊斯兰革命:“正义和平等会取代不公正和邪恶,虔诚的人会取代野蛮的吃人者。”(见弗·哈利迪:《革命与世界政治》)

1977年11月,埃及总统萨达特在以色列国会真诚演说,向全世界宣谕安拉精神:“在人类牺牲者的尸骨中间,是没有征服者和被征服者的。真正的被征服者永远是人类。……所有穆斯林、基督教徒、犹太教徒——起来为建立和平而创造一种新的生活。”

埃及、利比亚、阿尔及利亚等阿拉伯国家,依据《古兰经》,先后进行伊斯兰社会主义“第三条道路”的积极探索。“企业国有化的赞同者以《古兰经》为依据,宣称土地和一切财富皆为安拉所有,任何个人无权占有,因而私人占有制是非法的;既然伊斯兰教的根本使命是铲除社会不公正现象,而保留私人占有和经营制度必然会导致社会不公正,所以国家应当建立一种社会主义的经济秩序。”

然而,社会主义遭到抵制。“反对派……援引经训,论证私人占有制是天经地义、神圣不可侵犯的。”

在公有制与私有制的斗争中,阿拉伯社会选择了“第三条道路”:“伊斯兰教既不提倡社会主义,也不提倡资本主义,而伊斯兰社会主义是‘亲大资本家的’。”(以上引文均为金宜久主编:《伊斯兰教史》)

“亲大资本家”!阿拉伯社会如此误读社会主义。

然而,从西欧到东欧,从苏联到中国,社会主义向特权阶层与腐化专制倾斜,也确实演绎着社会主义的悲剧,黯淡着社会主义的光荣。社会主义如何在几千年私有制和私有观念的解读中,为自身正名,显然是整个人类长期而艰巨的使命。

——没有不断的自我革命,社会主义就没有在资本世界的生存权。

20世纪末,一位阿拉伯记者向时任伊拉克总统的萨达姆提问:“革命是一个没有尽头的过程?还是像在中国那样是通向一种灵活形式的序曲?……难道革命不就像战争,革命者不就像士兵吗?一个士兵去从事战争,如果胜利了,就会自动地走向腐败。这不是也适用于夺取了政权以后的革命者吗?”(徐学初等编:《世纪档案》)

曾经革命的中国,曾经革命的阿拉伯!

毛泽东说:“历史的经验值得注意,一个路线,一种观点,要经常讲,反复讲。”——一个“公天下”的路线,一种“继续革命”的观点。

革命不是目的,但革命不能被遗忘。革命之后的辉煌绝不是否定革命的结果,而是革命冲击波的余响。这余响成为长久的激励,推动社会繁荣。

曾经的穆罕默德革命是这样,其后的英国革命、美国革命、法国革命、俄国革命,还有中国的文化大革命,也是这样。那一股被遗忘的内在动力,造就着革命之后的文明。

然而,当革命精神被抛弃,革命棱角被磨平,革命的壮观成为歌舞升平的点缀,社会便在繁荣昌盛的自鸣得意中,陷入贫富悬殊的腐败和分配不公的对立。

“千里之堤,毁于蚁穴”。几代人辛勤培育的文明,因为对“一个路线、一种观点”的遗忘,而被腐败的沙尘暴霎时间扫荡成茫茫大漠。

呜咽黄沙,低吟着阿拉伯社会的历史兴衰,以及穆斯林们心头的悲凉。

然而,物极必反,哀兵必胜。

期待伊斯兰世界的崛起!

(本文节选自《人类文明与轴心时代》,美国学术出版社2019年2月出版)

薛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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