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历： 高房价其实是新形式的“剪刀差”

　　高房价其实是新形式的“剪刀差”

　　新中国成立到1956年社会主义改造之间，中国对农产品实行过“剪刀差”政策。政府强制性地规定，农民必须以低于市价的价格卖给政府，政府就获得一个“剪刀差”的额外收入。

　　当时为什么这么做，原因很简单。中国政府一穷二白，有一点家底还被蒋介石带到台湾了。而且中国是社会主义国家，与西方国家敌对，与美国敌对，导致我们没有外援，借不到外债。所以，中国要工业化，尤其是搞重工业，唯有靠自己的积蓄。而当时中国还是一个农业国家，主要创收者还是种地的农民。所以当时国家的计划是，先以农业补贴工业，等工业建成了，有了利润了，再反过来用工业补贴农业。

　　1956年之后，中国开始实行社会主义改造，农村开始搞入社，土地公有，吃大锅饭。这时收成全部成了国家的了，无所谓剪不剪刀差了。总之，国家的主要收入还是靠农民。

　　改革开放后，开始搞联产承包责任制，土地又分给农民了，随之“剪刀差”又恢复了。90年代是我的少年时代，记忆深刻的一幕就是每年麦收后，赶着驴车和母亲一道去粮店“交公粮”。所谓的“公粮”其实也是国家按规定的价格强制向农民收购的，而这个价格一般都低于市价。

　　2006年之后，中国开始免征农业税，也就不再强制收购农民的粮食了，这样“剪刀差”也就和“公粮”一起消失了。

　　那么如何评价在中国农业中长期存在的“剪刀差”?答案是一分为二。

　　如果从单纯地从农民的权力角度，从市场机制的角度，“剪刀差”不仅显然对农民不公平，是对农民财产权的破坏，也是对市场机制的破坏。

　　但是，从国家整体利益而言，“剪刀差”无疑又是必要的，没有“剪刀差”，政府就没有收入和资本积累，也就不可能组建工业企业，不可能搞包括原子弹在内的国防工程。没有这些，中国的工业化和经济发展就无从谈起。

　　“剪刀差”是中国经济的原始资本，农民们是中国国有经济的原始股东。如果从资本的源头讲，中国的国企其实不是国有，而是农民所有。有人对现在给土地提供补贴有意见，其实这个补贴相对农民无偿给国家的付出，又算得了什么。

　　2006年之后，中国不仅不再征收农业税，不再强制收购农民的粮食了，而且给土地进行补贴。那么政府的收入来自哪里?答案是城市里的土地!当然还有企业税收，但是来自卖地的收入越来越占据大头。

　　绝不是巧合的是，中国的房价正是从2005年开始加速上涨的，第二年，中国就决定免征农业税。房价上涨必然拉动地价上涨，而土地是国家的。于是，没多久，“土地财政”这个新词就出现了。

　　房价的暴涨拉动地价的暴涨，地价的暴涨推动房价的暴涨。毫无疑问，政府有强烈的意愿推动地价的暴涨，因为那将意味着自己收入的暴涨。而地价的暴涨又需要房价的暴涨做支撑，如果市场无人对价格暴涨的房子接盘，那政府地价暴涨的意愿也难以达成。

　　衡量房价有无泡沫的一个重要标准就是房价收入比。中国的房价收入比比发达国家高了很多，尤其是一线城市，这是中国房价被判断存在巨大泡沫的重要依据。也就是说，很多人都是在远远超越收入自己收入能力的情况下买房。这也相当于自己支付了一个很高的“剪刀差”。那么这部分剪刀差流到哪里了?答案是，大部分以地价的形式形成政府的收入。来自城市土地的“剪刀差”，从数额上远远高于以往来自农民粮食的剪刀差。

　　那么如何评价政府以“剪刀差”从房地产市场获利的行为?答案依然是一分为二。

　　从购房者，尤其是“刚需”购房者的角度，从市场机制的角度，以及从实体经济的角度，这种行为显然是有害的。变态性地推高房价，严重损害了购房者的利益，尤其是“刚需”者。政府一方垄断土地，显然也是破坏市场机制的。而暴涨的房价也急剧推高了实体经济的运营成本。

　　但是另一方面，政府却凭借从“土地财政”，从房价“剪刀差”中积累的雄厚资本，开始大规模投资基础设施建设，包括高速公路、高铁、机场、码头等等。使得这些东西在短时间急剧增长，甚至把昔日的发达国家，尤其是美国远远甩在身后。这不仅支撑中国的经济总量在08年国际经济危机之后依然保持高速增长，超越日本而位居世界第二。更重要的是，彻底改变了中西经济的对比，逆转了各自原本的形象，让国人的信心出现断裂似的上升。

　　总之，城市居民通过在房价“剪刀差”上的牺牲，换回了急剧改善的基础设施，以及赢得了陡然暴涨的国际信心。

　　也有人批评，说中国也因此积累了太多的“无效”投资，经济的增加正是通过这些“无效”投资实现的。对这样的说法也应该一分为二来看，单纯地从投资收益上来看，的确非常低。譬如高铁，总资产几万亿，而每年的利润才几个亿，回报率仅仅万分之一。但是，实际上，这些投资存在着“反剪刀差”，是在补贴经济体的，其整体的和长期的利益在短期的收益指标上并没有显示出来。更重要的是，对国人信心的提升也无法显示出来。

　　农业的“剪刀差”在初创阶段为中国经济做出了巨大贡献，但是，已经在适当的时候退出历史的舞台。房地产的“剪刀差”在超越阶段为中国经济也做出了巨大贡献，但是，也必将在适当的时候推出历史的舞台。

　　那么房地产剪刀差何时退出适当?答案是现在。

　　尽管中国的基础设施依然需要继续建设，但是，象此前如此大规模的兴建已经不需要了。另一方面，高房价不仅让老百姓怨声载道，而且已经大大损害了实体经济的利益，尤其是制造业。更重要的是，中国房地产价格高估已经使中国和国际经济体之间存在很大的套利空间，于是资本外逃的局面出现和恶化了。资本管制措施只是治标之策，要扭转资本外逃的势头，必须消除中外之间的资产套利空间。

　　所以，房价“剪刀差”退出历史舞台时候到了，而替代它的，应该是累进的房产税。(微信公号：新心性学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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